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网游小说 > 许辞欢陆闯 > 许辞欢陆闯第7章
    许辞欢对子嗣,起初并没有太多的念头,但如今有了别的执念,也许可以想一想。

    再回施家,他先往主屋去,施老夫人早已经睡下,但外间还煮着汤药,苦气氤氲,沿着窗缝往外冒,许辞欢闻着药气,在那药炉旁略站了会,问圆荷:“如今老夫人坐卧吃睡如何?每日都可还好?”

    “老夫人饮食已大不如前,每日只想用些清粥齑菜,荤腥一概用不动,也是多困少眠,半夜翻来覆去喊手酸腿疼。平日也多是闷坐,去佛堂念经打坐。”

    他仰头,微微叹了口气,又去了榴园。

    这时节暑气退散,正是凉爽的时候,屋内的凉席竹簟都换了锦袱软垫,窗纱取了下来,窗上新糊了雪白的纸,被月色一照,那花藤树影都映在窗纸,工笔画一般,坦荡又雅致。

    陆闯也歇下了,两个小婢子还在外头屋里小声说话,见许辞欢来,慌忙溜走。

    内室还留着一盏玻璃灯,灯光清亮,灯晕剔透。

    她在睡梦中知道他贴上来,肩膀还轻轻缩了缩,指上沾满了清凉膏药,三下两下,一番旖旎不提,倒是闹得陆闯喘息喃喃,又有发热的药泥,轻轻在她膝盖腿侧推开。

    陆闯眯着眼,半恼半烦地瞧着他,眨眨眼,又在枕上翻个身睡去。

    两人偎依而眠,不知过了多久,她闭着眼轻声说话。

    “明日我想去看看祖母和喜哥儿”

    他嗯了一声,将她搂住:”我和你一起。”

    陆闯点点头,背身对他,良久又轻声道:“我不该来江都的。”

    他捏着她的手:“别说傻话了。”

    “在吴江,娘子们都有小丫鬟服侍,王妙娘似乎和我颇有眼缘她喜欢招我在身边服侍,常把我当女儿喊我也喊她娘,父亲进门时,我喊了声爹爹其实那不过是私窠子里惯常的称呼,他却怔住了真以为我是他女儿。”

    “后来王妙娘问我想不想过好日子,我点头了于是她把攒的所有首饰银钱都给了虔婆,但凡认识的人都在旁演了场戏院里的娘子们虽然常生龃龉,但在这种事上,却都很仗义。”

    “江都很好,生活也很好,但骗子总有被揭穿的一天,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和王妙娘都是这样”

    他撑在枕上,凝视暗光中她的无暇侧颜,沉默良久方道:“这世上又有谁没骗过人,有没有好下场又是谁说了算。”

    他又笑,和她十指相扣:“我和小酒一样,都是个骗子,在一起反倒能过得很好。”

    她已然熟睡。

    次日晨起,两人收拾停当,一道往主屋去,新园子清寥,不见半个人影,只有洒扫的婆子在湖边清扫落叶。

    进主屋前,许辞欢有一句话:“祖母心中对我有怨气,嫌我把人发落得太重,气也气倒了,这家中剩余的事情,就留给妹妹了”

    陆闯看了他一眼,抿唇颔首。

    施老夫人理完佛出来,见陆闯和许辞欢一齐在门旁等候,脸色也并未有多少好转,只道:“甜丫头,你来了”

    陆闯再看施老夫人,佝偻着背,头上连髻也懒带,白发稀疏,日见苍老,禁不住低头:“我让祖母操心了。”

    施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孙子孙女,也禁不住欷歔,长叹一口气,她不能责备自己的亲孙儿,但对陆闯的心,的确也冷了几分。

    昔日满堂欢声笑语,今日冷冷清清。

    事情都因金陵送嫁之事起,陆闯自然也有错,先道祖母良苦用心,再说自己目光短浅,最后又道:“事情都因那冰人而起,田婶娘一向慈善,对我又好,许是被人设计诓骗,心里定然有什么难言之隐。”

    “家里少了芳儿和小果儿,喜哥儿也病着,冷清得有些难受。”

    施老夫人见她这么说,缓缓喝了口茶:“你有这份善良心底,受了委屈,如今还替蓝家说话,祖母心头也觉得欣慰。”

    许辞欢在一旁喝茶,顿住手,说道:“二妹妹重情重义,我都觉得有些羞愧。”

    长叹一声,言语颇有些回心转意:“听说蓝家婶娘这几日寓居在客栈里,走得匆忙,也未曾好好问过话,如今这样,我倒有些抹不开面子”

    他等着陆闯的话,施老夫人沉吟道:“请个家丁去看看也好,有什么话大家再敞开了说。”

    陆闯低头回话:“小果儿在祖母身边长大,真就如祖母的亲孙儿一般,如今离了,我料想祖母心头也想,喜哥儿又病着,不若将小果儿接回来住两日,给祖母闹闹病气”

    这话说到了施老夫人心坎里。

    田氏这几日带着儿女寄住在客栈,本料想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光景,哪想隔了这些日,施家又遣人来说话,又接小果儿去看施老夫人,不知从哪来了一线生机。

    陆闯日日在主屋伺候汤药,衣不解带服侍施老夫人,又兼着喜哥儿病愈,挪回主屋,小果儿隔山差五也来家玩耍,主屋好歹有些热闹起,施老夫人看着陆闯教两个孩子读书写字,玩耍嬉闹,脸色倒是瞧着好了不少。

    和蓝家的往来有松动,桂姨娘嗅到那么丝苗头,也领着云绮来施老夫人身边闲话少坐,陆闯有时候陪着施老夫人念经烧香,见了桂姨娘诚恳道:“在祖母身边待久了,才知道素日姨娘的辛苦,前前后后忙忙碌碌,一刻也不得闲,发觉少了姨娘的帮衬,真如少了左臂右膀一般。”

    桂姨娘抹泪:“哪里,左右都是些小事。”

    施老夫人喜欢一家子热热闹闹的,有错当罚,但总归还是一家人。

    许辞欢慢悠悠道:“祖母离了姨娘,心头都抱怨我们的不好,做小辈的终归年轻有些事除了姨娘上心,旁的谁也做不及。”

    桂姨娘听他语气松动,心头悬的那口气慢慢往下落。

    趁着云绮婚事在即,施老夫人的身子又稍好了些,家里趁着天好摆了桌酒,许辞欢把田氏母子几人都邀了来。

    这算是吃了一顿团圆饭,虽各人心中都有些尴尬,好歹人全乎,又有方家也在,场面上气氛还算过得去,施老夫人心中好歹有了丝喜气。

    夜里晚了要回去,田氏无钱雇车,正寻思走路回去,许辞欢当着施老夫人的面发话:“小果儿刚还闹着和喜哥儿一起睡,婶娘也别走了,就在家中住下吧。”

    顿了顿:“过阵儿表叔就要回来,看着也不好。”

    田氏搓搓手,点了点头,赧颜道谢。

    芳儿倒是极高兴。

    田氏一家又搬了回来,本以为日子照旧,哪想蓝家的仆人都打发了,屋里该收缴的都收缴了去,真是空有几间屋子,冷锅冷灶,事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没有一丝现成的好处,田氏又没几两银子度日,真是有苦难言,兼之往施家来的院门都有人守着,不是想来就来,若要想往施家来,也要先眼巴巴的问声:“老夫人今日得不得空?”

    田氏和桂姨娘如今也和笼中雀无异,只为了陪施老夫人高兴,偏又敢怒不敢言,怕许辞欢再使出什么手段来。

    云绮没多少日子就要外嫁,家里家外要忙的事情还很多,但如今家里桂姨娘威严扫地,施老夫人病体,家里没有合适的人,一点琐碎杂事许辞欢先交给紫苏代办,但一个婢子掌家成何体统。

    这后院的管事权,自然落在了陆闯头上,施老夫人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榴园再幽静的路,赶着去的人也不少。

    孙翁老将从桂姨娘那收缴来的一应账册钥匙都交到了陆闯手里。

    她看见许辞欢眼里的笑意。

    欺她,迫她,碾碎她,再扶她,宠她,教她,让她爱他。

    让昔日看不起她的那些人,都跪在她身边。

    第65章第65章

    陆闯看着桌前摞得高高的利息账目,庭里站着乌泱泱的婆子婢女,屋檐下雀鸟啁啾鸣声,出了一回神。

    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快,又似乎预谋许久。

    不仅是原先桂姨娘管着的那些,原在孙翁老手中的田产利息、库房账目都挪了过来。

    这个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细细来分:庄租账目、支用出入、备膳肴品、内帛玉铢、敬客中庭、童仆差使都是事,每项都有人有事来禀,挤在榴园里等着裁度。

    若是新妇出嫁,起先几年也是傍在婆母身边,耳濡目染学些中馈之道,待年岁渐长、脱了新媳妇的架子,才慢慢接过家中担子,辅佐夫君、主掌家事。

    许辞欢坐在陆闯身边,先替她打发眼下紧要的诸项,见她神情呆呆,双目游离,挑眉逗她:“好好学着,日后这些都是你的分内事,可不许疲怠偷懒。”

    她神色不豫,瞧着他抿唇:“家有尊长,把这些东西搬到我面前来,祖母心头该怨我的。”

    “祖母高寿,这时候也该颐养天年,享些清福,每日含饴弄孙就够,这些俗事还是莫扰她老人家。”他不以为意,“我知会过祖母,她应肯的。”

    施老夫人心头纵有千百心思,但长孙已到了自立门户的年岁,幼孙又是懵懂稚子,她这个老夫人的尊威在这家里只是虚设,实在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只能叹一口气,任由许辞欢去胡闹。

    许辞欢见陆闯脸色,开门见山:“管家也没什么不好,一来你有事可做,还能结交些友邻,省得日日在家消磨;二来你有什么想帮衬的人,都随你的意,譬如王妙娘,她日子再如何不好过,回不回施家都罢,有你掌家,她这下都有了底气;三来手中有权柄,我给你撑腰,昔日那些招惹你的人,都尽可出口恶气,还有昔年若不是桂姨娘和田氏在祖母背后撺掇,王妙娘也不至于弃你和喜哥儿私奔,这些恩怨可别忘了。”

    陆闯垂眼,默默嚼了一番他说的话,沉静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账目,翻了两翻,低头细看起来。

    两人都是聪明人,会审视夺度,也会顺应时机,她所求不过安逸舒适的生活,顺风顺水,宜室宜家,问他:“你能教教我吗?这些东西实在是有些乱了。”

    陆闯花了一整日把田房利息账目各项都看了,事无专管、人无专职,有些摸不着头绪,他从暗道过来,先去挽袖净手,回她的话:“这阵子蓝可俊未归,我还有空,你每日到书房来花上一个时辰,我来教你。”

    他去吻她的香腮:“夜里清风明月,不谈俗事。”

    陆闯低着头,被他牵住手往内室去。

    私室喁喁情话,宝月进来奉茶,见窗旁两人身姿重叠,窗槅半开,一扇淡红圆月镶在天幕,陆闯慵懒窝在许辞欢怀中,螓首枕在他胸膛上,听见宝月进来的动静,微微偏首,眼珠子缓慢转了半圈,又漫不经心落在天上月旁。

    像极了一只被主人捧在怀里的狮子猫,圆溜溜的眼,身上披着柔光,收敛了利爪细牙,懒洋洋窝着,百无聊赖又筋骨松泛的模样,温顺又可爱。

    许辞欢将下颌枕在她鬓边,垂眼看她眼神四处漂移,她这副模样他也第一次见,一直默默的瞧着。

    青春少艾,很难说是见色起意还是潜移默化,总之就是喜欢。

    举手投足的柔美妩媚,床笫之间的风流婀娜,伪装神色之下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性情,他爱她那一点破绽,有时候面具戴得太久,便模糊成了本体,只觉得虚伪生厌,但她不是那样的,笑起来的月牙眼,看人时候的圆圆眼,那双清澈的眼里始终有光亮在,火苗一样,烧的人心里旺旺的。

    如果杨家未亡,这样的姑娘怎么会沦落在他身边。

    可惜,杨家也亡了呀!

    烛光淡影,鲛绡软帐,倩影成双,自书房那一番交锋之后,羞辱或是征服先不论,两人都似乎开了一点窍。

    她的纤弱细骨似乎被他凿开了一条缝,态度也软和了下来。

    他的手段更放纵了些,要把她皮肉下那些骨刺都慢慢搓揉出来。

    巫山,鱼水交欢,自有一番情天幻境。

    秋意渐浓,正是要添衣的时节,榴园和见曦园的日子却大相径庭,一个春深和煦,一个冷风寒雨。

    许辞欢虽把家事都交给陆闯,不管施老夫人心里有没有怨气,陆闯却少不得每日去主屋几回,一是伺候施老夫人汤药,二是刚开始发号施令也向施老夫人请示,务必让施老夫人事事明了,以缓心疾。

    这一日往主屋去,陆闯正撞见紫苏从屋内出来,两人在门首打了个照面,紫苏屈膝纳福:“二小姐。”

    陆闯上下打量她一眼,微微一笑,她对紫苏没有恶意,在她还是许辞欢亲妹妹时,其实和紫苏的关系很不错,在那之后,她利用紫苏,看着紫苏一点点崩溃的模样,只觉得欷歔。

    “许久不见紫苏姐姐,姐姐有空也来榴园坐坐,陪我说说话。”

    紫苏连道不敢,低头退了下去。

    屋内老夫人的脸色隐隐难堪,又忍而不发,见陆闯来,敷衍了几句话,又扶着圆荷去内室休憩。

    陆闯坐在耳房里,默不作声将一盏茶都喝尽,才慢慢走出来,径直去了外院找许辞欢。

    许辞欢正和孙翁老在账房说话,府内的账都给了陆闯,许辞欢又接了生药铺和当铺的营生,孙翁老手边的事情除去了十之七八,许辞欢许了孙翁老长假,往故土青州去探亲,等蓝表叔的船回来就即刻动身。

    两人第一次见陆闯来寻,都有些惊讶,许辞欢三言两语和孙翁老道:“我备车船送先生回乡,不拘先生暂住多久,何时想回修书告知我一声即可,我再派车船来接,要我说,也是把家中妻小接过来才最佳,省的先生一家骨肉分离。”

    孙翁老笑道:“老妻如今住在女婿家,我若能劝得动她来,日后也要和大哥儿说一声叨扰。”

    “先生客气。”

    两人作别,许辞欢带着陆闯往书房去,见她秀眉微紧,下颌紧绷,温声问:“这是怎么了?”

    陆闯想了很多,最后才道:“我能看出来祖母和我的情分越来越薄,但不管我做错什么,我不愿有人再来离间我和祖母剩下的一点感情”

    他嗯了一声:“紫苏又去祖母那说话了?”

    许辞欢宛然一笑:“这回说什么是那条汗巾子,还是我夜宿榴园?”

    陆闯只觉他那笑容极冷,唇线抿如刀脊,寒意森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良久方道:“她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她想要的东西你都能给,对她好一些罢”

    “你又知道她想要些什么语气这样大方。”许辞欢转向陆闯,“若她想要个妾位,甚至想要个妻位,想掌内宅,想替我生儿育女,你舍不舍得,应不应肯?”

    陆闯抿着唇不肯说话,乌黑的眼睇着他。

    “应不应?”他也盯着她,眼神明亮得摄人心魄,欺身逼近,“舍不舍得把我拱手让出去?”

    陆闯咚的一声坐在椅上,眼前是他的俊颜,笑吟吟的,一个手栗子敲在她头顶。

    “你若敢应,今晚上可跑不了了,让你哭个够。”

    “我还欠她一项东西,这两日正要找她了结。”他语气转为闲散,“她从沈家跟我到施家,这几年都辛苦,也是该对她好一些,多关照一些。”

    “祖母那边,明日我们一道去请早。”

    他如今几乎夜夜歇在榴园里,虽避着众人耳目,却不避亲近的侍者,好在挑的都是嘴紧的仆役,但这种事情再藏也藏不过多时,总有撞破的一日,许辞欢并未打算在江都久待。

    圆荷正在给施老夫人梳头,见许辞欢和陆闯同来,端的是一对金童玉女,见者赏心悦目。

    寒暄落座,陆闯说了几句话便回了榴园,许辞欢倒是留下来,说的是他的亲事。

    先给紫苏娘家送聘赠金,把紫苏扶为妾室,内可帮着陆闯料理家事,外可打点些亲戚往来,陆闯毕竟还是未嫁女,不好尽日在外抛头露面,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娶陆闯过门。

    无妻先纳妾,这种事儿在平常人家确实少见。

    施老夫人也没什么能说的,只道:“大哥儿自己有主意,还找老婆子说什么,就这么办吧。”

    “那孙儿和甜姐儿的婚事,祖母有何想法?”

    施老夫人摇摇头,实在没有力气去想这些,许辞欢也未打算深问,见施老夫人默然,也将话题抹过:“那我让紫苏先过来,给祖母磕头。”

    紫苏被唤去主屋,先见圆荷挤挤眼,擦身道了声“恭喜”,再进屋,见许辞欢坐在施老夫人身边,笑意满满看着她,桌上搁着一对沉甸甸的金镯子,是施老夫人赏给她的首饰。

    “好孩子,虽你是家里的婢女,也在江都有爹娘姊妹,让孙先生送你回家歇几日,挑个吉日再回家中来。”

    紫苏没有料想这事来得这样快,先给施老夫人磕了个头,再被圆荷扶着回了见曦园。

    不过在见曦园坐了片刻,就接二连三涌入一下人,捧着衣箱小匣子,有锦绣华服,有珠宝首饰,有金锞银锭,也有如意糕点,更有素日相好闻言来庆贺的人。

    陆闯是第一个听见消息的,那些赏赐都是许辞欢吩咐人来榴园领的,陆闯又自己做主多添了些,只是不知怎的,心头觉得有些古怪。

    好消息传得甚快,连桂姨娘和云绮都来贺喜。

    后来许辞欢也来见曦园,见着紫苏,也笑着拱了拱手,道了一声贺:“恭喜。”

    她想成为另一个桂姨娘,这有什么难的。

    紫苏两靥飞霞,上前谢礼。

    这夜许辞欢歇在见曦园,自然是有话和紫苏说。

    他一边喝茶,一边笑问她:“一朝翻身,我见大家对你都恭谨得很,你可记得你主子是何人?”

    紫苏今日被人打趣了不少,低头道:“自然是大哥儿。”

    他展颜一笑:“既然敬我,那我亦有话要说。日后你就是施家的半个主子,虽如此,也不可懈怠,每日服侍老夫人,晨昏定省,敬茶请安,不可怠慢。”

    “是。”

    “如今二小姐掌家,她年纪小,也没什么心眼,里里外外你多帮着她些,外头那些抛头露面的交际,她不便前往的,你也多担待些,事事时时以她为先,这点切记,做错我可不饶你。”

    紫苏怔了怔。

    “还有一些话,我未和老夫人提起过,我日后总要娶她为妻,江都非我两人久留之地,这一两年里总要迁往他处,但这宅子在此,这家就全交由你做主,家里众人要劳你悉心看护,逢年过节烧香祭拜莫忘。”

    紫苏猛然回过神来,瞪着许辞欢:“大哥儿”

    黄家虽是没了她爹娘,但仍有些旧识在,有个表姐嫁了小厮,也在这府里头当差,就住在后巷一爿小屋里,车夫见紫苏浑身打着哆嗦,那脸色古怪得很,也是心善,费心费力找到了那个表姐,将人送到,又交代了几句,自己赶着车又回了施家。

    那妇人也是经年未见紫苏,见她衣着鲜亮,头上钗环不少,身边还带着许多好东西,又听那车夫说什么三日轿子迎喜,姨娘过府,眼珠子滴溜转了两转,喜笑:“可恭喜姑娘,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

    又见她双目发红,唇灰脸赤,额上伸手一探,忙不迭道:“唉呀,姑娘你怎发起热来了。”

    妇人当即雇了个车,将紫苏带回乡下去。

    阖家人听说紫苏要当姨娘,又看施家那些赏赐,总算是见着出头之日,连对紫苏的怨气都消减了几分:“这施家家业不大,出手还算是阔气,好姑娘我们全家上下,可都靠你出头了。”

    紫苏身上忽冷忽热,周边一概不理,只是目光涣散,盯着乌黑房梁出神,家里请了大夫来看,病人脉象有些急浮,舌苔厚白,眼下乌青,包了几包药,吩咐煎熬服用。

    哪想这药方不顶用,吃了一日,病倒重了一日似的,紫苏父母听说三日后要纳喜,还要从黄府出门,脸色都有些难堪:“这不成事,我去和施家说道。”当下夫妇两人带着儿子去施家找许辞欢。

    许辞欢未见着,倒是孙翁老出来迎客,听说紫苏病着,捻须道:“也不急在三日,左右都是一家人,那就换个日子,七日后也是个吉日,再把紫苏姑娘接回来。”又去生药铺里拎了几包药回来,“乡下郎中的药未必好使,还是自家的药好些。”

    倒一字未提旁的事情,把人都搪塞回来。

    七日后,紫苏身上这病还不见大好,也许是郁燥失意,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眼见着人消瘦下去。

    施家倒是派人来看了一眼,只道:“紫苏姑娘只在家安心养病,何时病愈了,再入府也不迟,老夫人和大哥儿,心里头都惦记着你呢,心安吧。”

    没什么不心安的,床头还搁着施家赏下来的金银珠宝、衣裳首饰呢。

    紫苏听言,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替我谢谢老夫人和大哥儿,我心里头也念着主子。”

    这么再养了几日,紫苏身上的病倒是好得七七八八,能坐能行,但也不见施家来人问,家人里又遣人去施家问消息,黑夜才回来:“施家三小姐几日就要嫁了,这阵儿施家上下都忙得乱糟糟的,到处是客,去问门房,半日也不见有人传消息,后来天黑才有人出来说,不得闲,只让等着,空时总会来接,再问到底何时,那人又说,短则十天半月,长也长不到哪去”

    家里人问紫苏:“这话听起来有些蹊跷,那施家大哥儿不是对你挺好的么,说要纳妾,怎么推三阻四,如何一点也不上心。”

    紫苏并不言语。

    “实在不行,挑个日子,家里雇个喜轿,把你送到施家去。”

    “浑话,哪有做女子的,自己把自己送亲的”

    紫苏知道,这接亲的日子,可能会来,可能永远也不会来,即便来了,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过的,不把她戳出千疮百孔不会罢休。

    也许是一直把她架在火上烤。

    她在别人眼里,不过就是个笑话。

    冷冷的眼,随手可捏死的蝼蚁。

    半夜里,房里烧起了一把火,火是从喜服上先烧起的,而后是那些鲜亮的缎子、衣裳、床帐、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