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遥也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哥从前为了我吃过不少苦，我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再说了，只要能让我哥升官发财，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望着天，一脸期盼，“等我哥升了官，我也能跟着享福，住大宅子，吃肉包子，再给阿承你买匹马，你就不用守着辆驴车当宝了。”阿承看见她露了笑，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甜。他眼里的阿遥小姐才十六岁，平日里她省吃俭用，不像别的姑娘那样爱打扮，可她不用搽脂抹粉，只要笑一笑就能把别的姑娘给比下去。“阿遥小姐你别怕，戚大人是不管刑狱，但衙门的捕快都是我兄弟，我说不让抓谁，他们准保不敢抓。”阿承拍着胸脯说。戚遥笑得更深了。阿承只比她大一岁，还是个年轻小子，也是穷人家出身。他和她一样学了几招功夫，就凭本事进了县衙当衙役。整个县衙有几十号官差，只有阿承一个肯给她哥打下手。她哥都受尽了排挤，阿承的日子能好到哪儿去？他这么说只是在宽她的心而已，她知道，但依然很高兴。县衙的人，捞银子在行，干起活来连市井小毛贼都抓不到，还想查到她头上？下辈子都没可能。戚遥静下心来，忽然想起阿承这个时候应该在衙门当差才对，怎么会在这儿？阿承看出了她的疑惑，小声说：“我来是想告诉阿遥小姐你，孙主簿正派了人满市集找东西呢。”“找什么东西？”“县令大人家的老夫人下个月六十大寿，孙主簿要给老夫人挑寿礼！”戚遥立马打起了精神，“是吗？”县令老娘多大岁数跟她没什么关系，不过姓孙的这么上心，可见这是个机会！下个月，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她叫阿承帮忙打听老夫人的喜好，自己仍旧待在家里等，等那三十两。阿承很快打听到县令家的老夫人喜欢金银首饰、玉器古玩，三十两银子倒也能买件像样的东西。戚遥一盼就三日，三日都是空等，不见谁来叫她去领银子。她越等越是心急，就像在等米下锅。直到第五天清晨，一个脸生的人才找上了门，让她去市集茶肆。看见那人拿着九重帮的腰牌，戚遥心里的石头才落地，紧赶慢赶地跑去了街上。天灾当前，没谁有闲心来茶肆消遣，二楼只有一个客人。要不是她前日见过，还真不信那个手握折扇的年轻男子会是九重帮帮主周重。周帮主看上去像个比她哥还文雅的书生，不像江湖人，却是整个蜀州最有钱的主儿。戚遥上前抱拳：“周帮主。”周重给自己倒了杯茶，慢道：“戚姑娘，上次的事辛苦了，沈大侠是蜀中数一数二的江湖高手，名师果然出高徒。”周帮主说的沈大侠是她师傅。她师傅已经过世两年，生前和周帮主打过交道，所以周帮主也晓得她。听见夸赞，戚遥笑得开心，可她在周帮主脸上看不到一点高兴，也就收了笑容，规规矩矩地站着。“只不过……”这三个字总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戚遥心里咯噔了一下，追问：“周帮主，只不过什么？”“我是个生意人，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只不过如今我也遇到了难题，那笔酬金九重帮至今没有收到。”周帮主的意思是，那个金主还没付酬金给他，言外之意就是他们没拿到银子，她那份也就跟着耽搁了。戚遥皱了皱眉，“帮主没去管他要？”“那位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何况只有你我见过他，帮里的人都不认得。”周重又言，“我本该亲自去一趟，不巧的是我得赶着去趟蜀州府，暂且抽不开身。”周帮主说起过那金主很谨慎，谈这桩生意时只叫了周帮主一人上门。后来她拿到了东西，帮主也让她一人送去给了金主，所以见过金主的只有他们两个。戚遥稍动动脑子就知道周帮主想说什么，直问：“帮主是想让我去找他？”“你若是不急，也可以等我回来。”戚遥想了一阵，她好像没得选。如果她不去，九重帮就拿不到酬金，她豁出命去干的活也就白干了。周帮主兴许不急，可她还等米下锅呢，拖着哪儿成！好在那金主就住在隔壁县城客栈里，不远，她走快些两日就能来回，不麻烦。戚遥离开茶肆就去了衙门，本想给她哥说一声，可她哥去了城外赈灾，不在衙门里。她又找去捕快房，心里原本挺急，走到门口却停下了脚步。院子里，阿承正在给一群捕快端茶倒水，还被他们像奴才似的催促。一切根本不像阿承说的那样，他们拿他当兄弟……戚遥在阿承转身前退了出去，躲到门边，怕阿承看见她会觉得没面子。在衙门她不能帮阿承强出头，她越是替阿承抱不平，孙俭的人就越会欺负阿承。这不是一个靠逞强就能活下去的世道，想要活下去，想活得有尊严，就得有钱！她托了个人进去叫阿承。阿承立马找了出来，听说她要出门，不仅叮嘱她小心，还把他的宝贝驴车给了她，让她省些脚力。戚遥驾着驴车，踏上了去隔壁清湖县的路。其实说起来，她也没见过那个金主。那人是很谨慎，即使让她进了屋子，也一直待在珠帘后面，没让她瞧见面目，账本都是让仆人转交。不过那人住着客栈的上房，还把房内的陈设换了个新，又带着三五个仆人在身边伺候，应当是个出身富贵的公子哥，不像是会赖账的人。她觉得金主兴许只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不是故意赖着不给。想来有头有脸的人都重面子，她主动上门去要，他更不好意思不给。戚遥满怀希望地赶到清湖县，起初还不觉得这差事难办，到了这儿才知什么叫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别说当面要银子，她甚至连人都没见着就径直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