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云未昭 > 章节目录 第五章 前尘往事尽如烟
    这是云未昭陪在万卿身边的第两千四百八十五年,是万卿死后她随之陪葬的第两千四百三十五年。



    



    从万卿二十二岁第一次从他父亲手中接过乾坤穿云剑起,到七十二岁寿终正寝,云未昭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万卿墓考古发掘打响2018年考古第一炮!”



    



    “神秘的大安国将军墓,A市十五朝古都之名确凿无误!”



    



    “乾坤穿云剑的问世,或许将取代‘越王勾践剑’天下第一剑之名!”



    



    随着万卿墓的发掘活动正式拉开序幕,沉睡了千年的云未昭终于在久违的人声鼎沸中清醒了过来。



    



    然而还没等她怎么反应,她就被连夜送进了A市博物馆文物修护部。



    



    “确定了,这就是乾坤穿云剑,万卿生前最喜爱的佩剑。”



    



    电话对面的魏卿听见博物馆最新传来的消息,轻抿了一下唇角:“明早我亲自去看。”



    



    他放下了手机,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他觉得有些奇怪,不禁长吸了一口气,却依旧觉得有些闷。于是便快步走向阳台,想打开窗户透透气。



    



    乾坤穿云剑,这是他很熟悉的名字。



    



    大安国的存在一直是这些年学界争论的一个热点,这个两千年前曾经定都A市的王国,实际只存在了十年不到的时间。



    



    但无论是后世的史书,还是当世的文献资料,其实都更多的把大安国作为一个传说看待。



    



    书中曾写道:大安国的一位将军百战百胜,每每战时他的宝剑都会幻化成一位勇士和他并肩作战,为大安国披荆斩棘,占领了今天西北和中原大部分领土,问鼎天下。



    



    那把宝剑,便是乾坤穿云剑。



    



    人们因为这样的传说总以为大安国也是如《山海经》般的神话,但魏卿却不以为然。



    



    他是专业的考古学家,又是冷兵器收藏家。早都清楚在上古时期曾有铸剑师以人殉剑,以求铸造出绝世宝剑。之后那殉剑之人化而为灵,成为守护那把宝剑的剑灵。



    



    传说中的勇士,便是乾坤穿云剑的剑灵罢。



    



    魏卿也曾有幸见过一次剑灵。



    



    那是他自己的收藏中,最古老的一对双剑,名为息陌。它们的剑灵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一个高冷如岭上之花,一个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她们一般很少显形,相处了将近两年的时间,魏卿也只见过一次。



    



    不知道明日是否有幸感受到乾坤穿云剑的剑灵之气。



    



    他这样想着,心头的郁郁之气却越发难以消散,他皱了皱眉,决定去睡觉。明日也好早些去博物馆看看那把名剑。



    



    云未昭此刻的心情很难形容。



    



    她把剑身扔在了文物修护室,自己幽幽地飘到了博物馆馆藏陈列的展厅中。



    



    “没想到大安国居然真的存在,听说了么,来了好多同伴。”一到晚上没有人的时候,剑灵们都会聚集在一处窃窃私语。



    



    “真想见见乾坤穿云剑的剑灵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勇士,一定比越王剑还要英勇。”



    



    云未昭听见自己的剑身名,“诶”了一声,这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确实是把所有剑灵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好,好害羞。



    



    云未昭感受到诸多同伴的目光,忽然抬起手捂住了脸。她偷偷从指缝中露出了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剑灵们看了许久,才缓缓地放下了手,小声呢喃道:“我,我听见你们说乾坤穿云剑。”



    



    “新人?应该是和穿云剑一起来的吧。”厚岩剑剑灵向云未昭打招呼道。



    



    这大汉生得一副勇猛的模样,看见小姑娘怯生生的,便好心走近她,嘿嘿一笑道:“别怕,大家都是剑灵,有话好说。”



    



    “告诉大哥,你是不是和穿云剑一起来的。”



    



    厚岩剑又问了一遍。



    



    “我,我就是,我就是穿云剑。”云未昭支吾了半天,才连贯地禀明了自己的身份。



    



    她本就已经憋红了脸,谁知那些剑灵在听见她这话之后,先是一愣,随后竟异口同声地爆笑出声,这下云未昭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溢出血来。



    



    “小姑娘,你可知乾坤穿云剑乃是千古第一名剑,你可别因为和他一道出土,就以为可以鸠占鹊巢了。”



    



    这会儿说话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乃是飞鹤环游剑的剑灵,他是本馆的镇馆之宝之一,一向都是大家敬仰之人。



    



    “我没有!我就是穿云剑,我是万将军最喜欢的佩剑,陪在他身边两千多年了。你们不信的话,自己去看我的剑身!”云未昭虽然很气恼,可对于自己的身份认同这件事绝对不会小觑。她气鼓鼓地看着面前的同胞们,替他们让开了前往文物修护室的路,仰头道:“去看,去看!”



    



    这下众人都愣住了。



    



    飞鹤环游剑到底资历老,他上下打量了几眼云未昭,见她虽然生得一副粉嫩的模样,但身边环绕的剑意其实十分凌冽,且身着一身红衣,手脚皆着玉饰佩环叮当作响,便已有八分确定了她的身份。



    



    只有身着红衣殉剑之人才能铸成千古名剑,自铸成之日便当配世间名将,随他踏平疆场。更不用提,这满身的玉饰和她衣着纹样之华贵,想来应是巫族中的贵女,在铸剑师为王族铸剑时以身殉剑。



    



    听闻大安国的先祖向来崇拜神鬼占卜之说,国中巫族法师的地位仅次于王族,如此看来,眼前这个小姑娘,应该确是乾坤穿云剑无误。



    



    众剑灵见飞鹤环游剑一言不发地看着云未昭,心里也有些发蒙。这小姑娘既然肯让他们去看剑身,那怕是没有说假话。



    



    只是,说好的威猛勇士呢?



    



    贯虹剑剑灵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哀怨道:“原来竟是个小姑娘,人家还想着是个不错的大哥——”



    



    “你当以身相许是么?”厚岩剑剑灵接过她的话茬,嘲笑她道。



    



    “岩大哥尽会打趣我!”



    



    贯虹剑说着,缓缓地飘到了云未昭面前,见她依旧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嗨呀,妹妹,我们知道了,你就是穿云剑,可别再鼓着个嘴了。”



    



    云未昭一下子露出了笑意,看向面前的众剑灵道:“你们不用去看剑身了?”



    



    “不用,不用,妹妹既然如此肯定,我们当然不用咄咄逼人。更何况,这过了许久,也没看到旁的剑灵来啊。”



    



    贯虹剑的话音未落,便感受到一个小东西从自己身边猛地窜进了大家的圈子里,笑眯眯地仰头对他们所有剑灵道:“真开心,我都有两千多年没有遇见过同伴了。”



    



    “对了,你们知道这是哪儿么?”



    



    咳,这孩子还真是自来熟。



    



    众剑灵忍不住交换了一个做长辈的之间温和的笑容,看向云未昭道:“A市博物馆。”



    



    



    



    博物馆?



    



    云未昭听见这个陌生的名词沉默了一会儿,两只手背在身后绞在一起许久,才迟疑着看向飞鹤环游剑开口道:“白发爷爷,博物馆是什么?”



    



    “咳,所谓博物馆,就是用来安置和陈列我们这些千年旧物的专业场所。”飞鹤环游剑一边顺着自己的长胡子,一边笑着看向云未昭,道:“简单地说,就是你的新家了。”



    



    新,家?



    



    在云未昭两千多年的人生经验里,她一直觉得只有万将军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那,那万将军也会来吗?”她的剑身被孤零零地扔在文物修护室,她在两层楼的博物馆里绕了很多圈也没看见万将军,一时不禁有些担心。



    



    “傻姑娘想什么呢,你是剑灵,长生不老。你的万将军早已经是死去千年的人了,怎么会在这里。”



    



    贯虹剑见她一脸的迷茫忍不住回答道,原想伸手拍拍她的脑袋,但想了想似乎还没有那么熟便收回了手,只露出温和的笑意看着她。



    



    死?



    



    对,万将军已经死去很久了。



    



    他和那些沙场中倒在血泊中的战士们一样,早已不知魂归何处。



    



    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他的魂魄被地府接引带走时,他看着她,对她说“保重”。



    



    她舍不得离开,便在他的墓中沉睡了数千年,直到今日。



    



    “嗯,红发姐姐,那现在是什么年代呢?”



    



    贯虹剑闻言愣了一下,她环视了四周,确认这小丫头的确唤的是自己,才朗声笑道:“公元2018年。”



    



    “公元?”又是一个陌生的名词,云未昭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嘛,不重要,反正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贯虹剑笑眯眯地接近云未昭,在她身边绕了一个圈,笑道:“已经快要天亮了,再不回到剑身里去,被参观的人们看到可就麻烦了。”



    



    云未昭这才发现,身边的剑灵已经比最开始时少了很多。



    



    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之处,但好歹身边有着许多同类,来到陌生之处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了许多,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到剑身之中的云未昭极其安稳地睡了一觉,待她醒来时,已是接近正午的时候。



    



    “中午一起吃饭么?给你看了这么好的东西,刚出土的,怎么也得请我一顿吧。”



    



    魏卿原本已经走出了文物修护室,听见封恒这么说,终是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他道:“你这会儿下班了?”



    



    “没有,你等会儿呗。”



    



    云未昭躲在剑身里静静地看着背对着她的魏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背影十分熟悉。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魏卿转过身,看着封恒身后的乾坤穿云剑,微微眯起了眼。



    



    他刚刚看到这把剑的时候,其实是失望居多。



    



    虽然是千古名剑,但因为在地下放的久了,已经有些腐化,不复当年神光。同时,魏卿在这把剑周围也并没有感受到剑气,只有没有剑灵守护的宝剑才会没有剑气,看来这把千古名剑的剑灵早已不在剑身之中了。



    



    这样想着,魏卿不禁没了兴趣,这才想着早些离去。



    



    可是这会儿,剑身周遭的氛围忽然不一样了。



    



    对上魏卿眼睛的那一刻,云未昭惊喜地睁大了眼,几乎就要从剑身之中飞腾而出。



    



    那是她的将军啊。



    



    “行,我等你。”魏卿并没有看封恒,却始终盯着那把剑。



    



    封恒知道魏卿一向喜欢古剑,便主动道:“你要是喜欢就现在这儿看吧,我去办公室一趟。”



    



    封恒关上了文物修护室大门,伴随着“嘭”的一声,一个红衣少女倏地从剑身之中蹦出来,然后猛地向魏卿扑了过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少女甜甜的声音在耳边道:“将军!”



    



    少女不过十五六的年纪,梳着双螺发髻,两个丸子下边还有红色发带随风而动。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清澈的双眼,眼尾微微上挑,宛若两瓣桃花绽放。



    



    “姑娘,认错人了。”



    



    魏卿轻轻推开挂在自己身上的剑灵,往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了云未昭一会儿,见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头疼。



    



    “将军不认识昭儿了么?”



    



    云未昭看着眼前的魏卿,有些委屈地嘟起了嘴。



    



    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几乎立刻要落下泪来。



    



    “明明就是将军,虽然穿着和发式不一样了,可昭儿从来不会认错将军的!”



    



    看着十几岁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娇声娇气的模样,魏卿面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难以言说。



    



    “将军,昭儿不喜欢这里,你带昭儿回家好不好?”



    



    魏卿愈发头疼。



    



    书上明明说这剑灵该是位猛士的模样,怎么会是个小姑娘?



    



    而且还是个乱黏人的小迷糊。



    



    “你是重点文物,哪能说带就带。”



    



    这会儿云未昭已经整个人趴在了魏卿的胸前,剑灵是灵体,虽然四肢健全,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他们一般能飞在半空就绝不会走路,而且几乎没有重量。但此时这样的拥抱实在是太过亲密,可不知为什么,魏卿却并没有再次推开她。



    



    “昭儿不管,你不带我走我就不放手。”



    



    他听见怀里的小剑灵低声嘀咕道。



    



    魏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竟然对一个小剑灵这么小心,只听得他道:“好好好,我带你走,但你的剑身你就不要了?”



    



    “呜,不行。”



    



    云未昭对自己的剑身还是很有感情。



    



    “可这本身就是将军的剑,为什么将军不能拿走!”



    



    魏卿揉了揉太阳穴,伸出手把挂在胸前的小姑娘抱了下来,稳稳地让她站在自己对面,低头看向她道:“你好,我是魏卿。二十一世纪人,今年二十八岁,在A大考古学专业任教。教书匠而已,并不是姑娘口中的‘将军’。”



    



    云未昭听见“魏卿”这个名字,有些疑惑地抿了抿唇,但她还是反应很快,笑眯眯地拍手道:“我知道啦,魏哥哥是将军的转世!”



    



    至于什么“二十一世纪”啊,“考古学”啊,云未昭听不懂,也懒得去在意。



    



    “魏哥哥好,我是云未昭,你可以叫我昭儿。”



    



    忽然的一瞬间,魏卿的脑中浮现了一个声音,似乎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声音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万将军好,我是云未昭,你可以叫我昭儿。”



    



    魏卿不禁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真是被一个剑灵糊弄了,难不成真的相信转世之说。



    



    不过这世间居然都能有剑灵存在千年,好像转世之说也并非那么荒诞。



    



    “昭儿。”



    



    这样熟悉的呼唤,云未昭已经很久没有听过。



    



    魏卿唇齿间脱口而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一股奇怪的感觉忽然攥住了他的心,他忍不住又轻声道:“昭儿。”



    



    小剑灵闻声又扑进了魏卿的怀里。



    



    “有人来了,你确定还不回到剑身里去?”



    



    听见封恒的脚步声,魏卿低声对怀里的小剑灵道。



    



    据魏卿了解,剑灵是所有人都可见的生物,但他们一般不愿意现于人前,更喜欢躲在剑身里睡觉或者暗自观察他们人类。



    



    果不其然,云未昭一听这话,一下子从他身上飞开。



    



    “可是,魏哥哥还会再来找我吗?”



    



    云未昭怯怯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忽然又溢满了水,仿佛在说:如果他不来的话,她就要大哭出声了。



    



    魏卿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却被她猛地拉过去放在了她的脑袋上:“摸摸头。”



    



    魏卿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门是拦不住你的,晚上七点我在馆外接你。”



    



    魏卿话音刚落,便觉不对,只好改口道:“酉时我在馆外接你。”



    



    “七点是吗,我会去问红发姐姐是什么时辰的,就这么说定了!”云未昭欢快地绕着他转了个圈,接着似是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又抱了他一下,这才念念不舍地返回了剑身中。



    



    刚来就交到朋友了?魏卿听见她这么说,又一次笑了起来。



    



    “晚上见。”魏卿低声对着穿云剑说了一句,便听见了封恒的开门声,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和西装,轻咳了一声。



    



    封恒回到文物修护室的时候,眼见魏卿依然盯着那把乾坤穿云剑,不由大吃了一惊,道:“老魏,你不是吧,虽然乾坤穿云剑是很珍贵,你也不至于看了这么久还不腻吧。”



    



    魏卿闻言回过神来,看了封恒一眼,轻声道:“我在想,既然如此珍贵,可能在A市待不久?”



    



    “上头正在谈呢,留还是留得下来,毕竟不是上个世纪了,什么都得送到北京去才保护得好。”封恒说着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骄傲道:“你也不看看你哥们我的技术,还有我那几个研究生,可都是A大直升的文保专业尖子生。”



    



    “那就好。”魏卿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扬了扬下巴指着门外:“走,请你吃饭。”



    



    “走嘞。”



    



    看着封恒渐渐地关上了门,云未昭清楚地看见魏卿冲着她的方向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剑身里的她忽地一阵兴奋,猛地捂住了自己越来越红的脸颊。



    



    好,好害羞。



    



    可是一从墓里出来就可以见到将军真的好开心。



    



    而且晚上还可以见到将军,更开心了。



    



    魏卿这一天似乎也很开心。



    



    “喂,你没发现今天魏老师对着我们笑了么?”教室里,有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道。



    



    “对啊对啊,我上课时就想跟你们吐槽了,魏老师诶,魏老师居然会笑!”



    



    女学生们露出了星星眼。



    



    但她们很快便收回了笑意,愁眉苦眼道:“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你这么急着下班,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魏卿下课时,正好和婉也正从另一个教室里走出来,见他急匆匆地往车上冲,专程叫住了他道。



    



    和婉是魏卿学生时代的女朋友,在毕业让魏卿把院里最后一个保研名额让给了她,她保研去了北京之后,却立刻和魏卿说了分手。魏卿当时还有两个月便要考研,骤然听见这样的消息,心中的难过可想而知。



    



    好在最后他的成绩并没有受到过多影响,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和和婉当初约好一起去的大学深造,第二年便申请了交换项目出国去了。



    



    其实魏卿的父母一直是希望他能够在本科就出国深造,但他为了和婉一拖再拖,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特别是知道最后两人同一年回到了A大任教,魏母更是着急,直言:“我看那丫头是又后悔了,你可别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魏父却很淡定,只道:“那姑娘似乎也是A市人,回家回母校也无可厚非,你别什么都往儿子身上揽。”



    



    不过这次魏母倒是没有猜错,和婉的确是后悔了。



    



    但魏卿却很清醒,不想也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纠葛。



    



    “是。”他拉开了车门,看向和婉道:“有什么问题么?”



    



    和婉被他这一个“是”字惊得定在了原地,她怔怔地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般开口道:“魏卿,你胡说什么呢?”



    



    自从和她分手后,魏卿七年多都没有谈过恋爱,怎么会毫无征兆地突然有了女朋友。



    



    “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魏卿低头看了眼表,已经将近六点二十,开车到博物馆不堵的话也要四十分钟,去的晚了,小剑灵怕是会等着急。



    



    “不想让她等我。”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便驾车绝尘而去。



    



    留下和婉一个人愣在原处,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云未昭才没有等着急,她正拉着贯虹剑认时钟。



    



    “所以,还有,嗯,四十分钟就七点了,对吗?”云未昭笑盈盈地看向贯虹剑,见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云未昭开心地围着她转了个圈。



    



    五点钟博物馆闭馆后,馆内除了巡逻的保安外,根本空无一人。



    



    “保安大哥可早都习惯我们四处乱跑了。我们剑灵比较特殊,是由人而成。其他的古代器物则是由于在皇家受浸润或是历经尘世千百年而成了灵,所以其实都是活着的。昨晚你应该也遇见不少了才是呀。”



    



    贯虹剑正说着,一个佝偻老者从她们身边走过,边走边摇头道:“现在的小姑娘啊,越发不稳重了。”



    



    他说的正是浑身冒着粉红色泡泡的云未昭。



    



    “见是见到了,可是没在意。而且我昨晚隐身了,看见你们才显形的。”云未昭说着,抬眼看着贯虹剑,不好意思道。



    



    “那是人面鱼纹盆祖爷爷,他见谁都要批判两句,不用介意。”贯虹剑笑着拍了拍云未昭的头。



    



    “不过,嗯,衣着倒的确是个问题。”贯虹剑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未昭,“啧”了一声,摇头道:“不行,妹妹这幅模样跟你的魏哥哥去约会肯定不行。”



    



    云未昭身着着一身古代华服,虽然式样是十分简单的短裙,但那花纹和式样明显不是现代的衣物,更何况她这手腕脚腕上跟着她蹦蹦跳跳而叮铃作响的玉饰,更是引人注目。



    



    “其实也还好。”厚岩剑插进话来,对贯虹剑道:“我看现在有不少小姑娘追求复古,时常身着故时旧衣,倒也没有大碍。”



    



    “对,还是岩大哥见多识广。”贯虹剑凑近厚岩剑打趣,接着看向云未昭,替她理了理发丝,才道:“妹妹就这样去见情郎,极妙。”



    



    “不过可得好好走路,别在大庭广众下飞起来了。”贯虹剑又叮嘱了她一句,这才抬眼看向大厅上的挂钟,露出了戏谑的笑容道:“快七点了,出去吧。”



    



    魏卿整七点时把车停在了博物馆正门售票处外,一眼便看见了自动伸缩门外怯生生站着的云未昭。



    



    他伸手拿过了副驾上的袋子,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魏哥哥!”剑灵对脚步声一向很敏感,魏卿还没走两步,云未昭便已飞了过来。



    



    魏卿没有拎着袋子的手顺势拥住了她,在她耳边低笑道:“昭儿。”



    



    他其实很困惑自己的行为。



    



    或许是一个人太久了,他对这样的温暖根本没有拒绝的力量。



    



    即使这温暖是建立在她把他认成另一个人的基础上,他也无力推开。



    



    “送你的,去车上试试。”魏卿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示意她去车上换衣服。



    



    他把她连人带袋子塞进了车里,掩上了车门。



    



    他在驱车前来的路上忽然想到,总不能让她一直穿着古代的衣物四处乱转。虽说这年头的复古女孩不少,旁人倒也不会大吃一惊,但他总觉得,既然已经生活在了二十一世纪,还是得渐渐跟上时代进程。



    



    这才专程去给她买了一套衣服。



    



    “嗯,大概一米六八,很瘦,腿长。”



    



    魏卿觉得导购员实在厉害,能够仅根据他这草草的几句描述便断定了她的尺码,只说一定能穿。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穿。



    



    魏卿想着,敲了敲车窗,却没听见里面的人发出声音,不由有些奇怪。



    



    他又伸手敲了敲车窗,突然反应过来,掩唇轻笑道:“昭儿不会穿是么?”



    



    “呜。”他听见车里的人一声呜咽。



    



    只见一只小手从车里伸了出来,拉了拉他的手,低声道:“魏哥哥,你帮我穿好不好?”



    



    魏卿愣了一下,他的喉结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



    



    他轻轻地回握住她的手,道:“你先把自己原本的衣服穿好,带着这袋衣服回馆里去问问你的红姐姐。”



    



    她中午的时候似乎是提过这样一个人,应该是贯虹剑的剑灵。



    



    以前本科的时候,每逢周末他就和封恒泡在博物馆里两天两夜舍不得走,所以这馆里的每一柄古剑他都很清楚,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会记得他。



    



    他听见了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以为她听了他的话,却没想到过了将近十五分钟她都还没有出来。魏卿不禁觉得奇怪,敲了敲车窗道:“昭儿,好了么?”



    



    “好了。”



    



    云未昭轻轻地推开了车门,却始终不下车。



    



    魏卿绕过车门走过去,却在看见里面的人后,定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进退。



    



    是个很聪明的姑娘,根据自己这两天接触过的人摸索出了该如何穿毛衣、牛仔裤和雪地靴。



    



    但她不知道要穿内衣这件事,所以——



    



    此刻的云未昭拎着魏卿专程买的一套内衣,歪着头询问他道:“魏哥哥,这些要怎么穿?”



    



    魏卿突然有一种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犯罪感。



    



    驱车赶到封恒住处的时候,封恒和聂菲刚刚看完电影回到家。



    



    “那是不是老魏的车啊?”聂菲眼睛尖,一眼便看见了魏卿的黑色SUV。



    



    “嘿,这大好的夜晚他跑来找我干什么?”封恒觉得奇怪,却依旧屁颠屁颠地走近那车,敲了敲驾驶座处的车窗。



    



    魏卿摇下了车窗,封恒却没有看他,而是首先看到了副驾上的云未昭。



    



    一月的天,魏卿居然只穿着上课时的西装和衬衫,把大衣裹在了那姑娘身上。



    



    就算车上有暖风,也会冷吧。



    



    “我草,你他妈还俗了?”



    



    封恒的脑袋狠狠地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还有魏卿刀一般的眼神。



    



    “叫聂菲过来。”



    



    魏卿低声道。



    



    “叫什么叫,有事到家里说。”



    



    封恒招呼着魏卿赶紧下车,眼神不住地往云未昭身上瞟。



    



    云未昭认出这就是今天一天都在修护穿云剑剑身的人,原本还有些胆怯防备的眼神忽然放松了下来,她冲着封恒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时大衣不自觉地旁边滑了些,魏卿眼疾手快地将她转了个身,替她紧了紧衣服,低声在她耳边道:“别傻乐呵,他又不知道你就是穿云剑。”



    



    虽然他上楼就打算跟封恒摊牌了。



    



    可这一幕看在封恒和聂菲眼里,却几乎惊掉他们的下巴。



    



    当了七年和尚的魏卿,对着一个高中生还俗了?



    



    这时的封恒和聂菲还不知道,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当他们回到家中,静静地听完魏卿的解释,并且眼见云未昭当着他们的面飞了一圈之后,才是真正的目瞪口呆,下巴几乎脱臼。



    



    “所以,云姑娘今年到底多大了?”聂菲很在意云未昭的年纪。



    



    “我成为剑灵那年,是十八岁。”云未昭指了指自己,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聂菲道:“之后就会一直定格在成为剑灵时的年纪了。”



    



    “那应该是两千五百零三岁。”对乾坤穿云剑十分了解的封恒定论道。



    



    聂菲突然也想以身铸剑,长生不老。



    



    “好了好了,你跟我进来吧。”聂菲有些好笑地接过那装着一整套内衣的袋子,领着云未昭走进了卧室。



    



    “其实胸衣就和肚兜差不多,你看我穿的。”聂菲毫不介意地脱下了毛衣给云未昭展示,接着又脱下了自己的裙子和长袜,指了指内裤道:“喏,内裤就这么穿的。”



    



    云未昭有些害羞地别开眼睛,却听见聂菲笑道:“嘿,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害羞的。”



    



    其实云未昭是想起了刚才她让魏卿帮她的时候,她其实并不介意,毕竟在她的心里,他就是她的将军。



    



    但他似乎很介意。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越界了,从此就再也不愿意理她了。



    



    云未昭虽然心情很低落,却还是很有礼貌地向聂菲道谢道:“谢谢姐姐教我。”



    



    咳,虽然是比她十八岁大了那么几岁,可是,仔细算起来她其实是两千多岁啊。



    



    聂菲想着,露出了一个哭脸道:“剑灵姐姐,您可别折煞我了。我叫聂菲,你叫我名字就行。”



    



    “那,谢谢小菲教我。”



    



    “客气。”聂菲大手一挥,又看向另一个还没有拆封的袋子,里面是一件短款的大红色毛呢,帽子上还带着两个绒绒球,和云未昭这副未成年的模样莫名相配。



    



    “这个怎么不穿呢?”



    



    聂菲拿出衣服问她。



    



    “诶?我以为是毯子——”云未昭的话音未落,聂菲就已经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道:“真是,服了你了。来来,我给你穿上。”



    



    云未昭这时候已经换好了内衣,重新穿好了衣服。她在聂菲的帮助下套上了毛呢,被她拉着转了个圈,只听见聂菲忍不住称赞道:“啧,真是身材好,身高腿长,前凸后翘。”



    



    听见卧室传来的嬉笑声,封恒忍不住想要凑过去听,却被魏卿刀一般的眼神止住了脚步。



    



    “得了得了,不听你的小剑灵,不过话说回来,她怎么就跟着你了?”



    



    言下之意,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先接近穿云剑的人。



    



    “怎么,她跟着你,你让聂菲去哪儿?”魏卿好笑地看了封恒一眼。



    



    “也不是这个意思。”封恒摆了摆手,看向魏卿,不解道:“我就觉得奇了怪了,我在博物馆工作,灵啊怪啊的,大家心照不宣都明白。可怎么我就从来没碰见过跟着我出来的?”



    



    “你倒好,家里双剑化灵,这会儿还把我们馆里的名剑拐了出来。”



    



    封恒心里极度不平衡。



    



    “艾息、艾陌她们也就出来过一次,我再没见过。”魏卿想起家里那两把剑,微微一笑。



    



    “至于昭儿,她也就昨天才到你们馆里,怎么就是你们的了。”



    



    封恒听见他这话,“吼”了一声,猛地坐得离他远了些,似是不敢相信般:“这护短的口气,还‘昭儿’,人家小姑娘同意你这么叫她了么?”



    



    正好这会儿聂菲领着云未昭走出了卧室,魏卿没有搭理封恒的话,而是顺势看了过去。



    



    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他心中所想和聂菲刚才在卧室里的惊叹别无二致。



    



    聂菲还替云未昭解开了发髻,帮她扎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辫,十分清纯。



    



    云未昭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几道目光,不禁有些害羞地想躲到聂菲身后去,聂菲却不愿意她如此羞涩不展示自己,她轻轻推了一下云未昭,道:“怕什么,咱们好看就该给人看,魏卿身边多少人虎视眈眈的,你不震慑她们一下,小心他被抢走了。”



    



    云未昭闻言,心情更低落了。



    



    以前在将军身边的时候,他身边也有很多人,可是她可以明显感受到,他最喜欢的人是她,也只有她。



    



    但如今面对魏卿,她却很忐忑。



    



    “昭儿,过来。”



    



    云未昭听见魏卿的声音,十分惊喜地抬眼看向他,想也不想地便向他扑了过去。



    



    “嘶,牙酸。”



    



    封恒摇了摇头,不住地嫌弃魏卿。他知道魏卿这是用行动在向自己表示,人家小姑娘同意他这么叫了。



    



    不过看着他这么秀恩爱,还是让封恒很不爽。



    



    于是封恒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得得得,衣服穿好了,你们两赶快双宿双飞去!”



    



    魏卿本来也不打算久留,于是便带着云未昭告辞道:“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抱歉。”



    



    “逼我揍你!”封恒虽然早已习惯了魏卿这个冷漠又客气的天下第一大别扭,但每每看见他那副高冷疏离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想骂他两句,眼见他真的作势要打,魏卿终是笑了起来,“嘭”的一声关上了他家的门。



    



    云未昭从在电梯里就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说话,魏卿以为她是一下子见了太多人不习惯,也没有太在意,只想着折腾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得赶紧带她去吃点什么。



    



    两人一路驱车到A市一条很有名又热闹的小吃街,魏卿停好了车,扭头看向云未昭道:“昭儿,饿了么,带你吃好吃的去。”



    



    云未昭听见他的话,原本想应一声,谁知一开口,豆大的泪珠就忽然从眼中滚落了下来。



    



    “呜,魏哥哥。”



    



    魏卿愣了一下,脑子还没想好要怎么办,手上却已经先于想法一步,急忙替她擦起了眼泪。



    



    “怎么了?”



    



    小剑灵呜呜地哭着,魏卿有些着急,只好从驾驶座走到了她这边,开了车门让她先下车。



    



    云未昭下了车,魏卿原以为她会向自己扑过来,谁知道她竟然就站在了原地,背靠着车门不住地抹着眼泪。他一时也顾不上别的,只得主动张开双臂把她拥入了怀中,抚着她的头发道:“好了,好了,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是刚才聂菲在卧室里跟你说什么了么?她一向就那样,牙尖嘴利的,但绝对没坏心。”



    



    “你要不喜欢她,咱们以后不跟她一起了。”



    



    云未昭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辩解道:“没,没有,小菲特别好,我,我喜欢她。”



    



    魏卿放心了些,又安慰道:“那是封恒把你的剑身怎么了?咱们现在就回去找他。”



    



    “不,不是。”云未昭又否认。



    



    魏卿听见她的哭腔,心里就像被轻轻割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是刺骨的疼,却一点点的拉扯着他的整个身体。他终是迟疑着开口道:“那,是我欺负昭儿了?”



    



    云未昭僵了一下,忽然挣开了他的拥抱,拼命摇了摇头。



    



    “没有,将军,将军对昭儿很好。”



    



    这一声“将军”脱口而出,魏卿想要把她拉回身边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



    



    “我不是你的将军。”



    



    他知道他的表情正在逐渐变冷,但却无法控制自己。



    



    “呜,是昭儿越界了,昭儿不该缠着魏哥哥。”



    



    还没等魏卿反应过来,小剑灵就从他的身边猛地跑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云未昭!”魏卿猛地转过了身,冲着她跑走的方向大喊了一声,这个笨蛋,这么跑走她要怎么回博物馆,找得到路么?!魏卿暗骂了自己一声,急忙迈开步子向着她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云未昭没有方向地在小巷子里乱跑,因为没有吃饭的缘故,灵力有些不足,所以跑不快也飞不起来,乱转了一会儿就迷了路。



    



    魏卿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想要穿墙而过。



    



    然而可能是灵力不足的缘故,她刚刚冲过去就被墙弹开了。



    



    “呜。”云未昭正想伸手揉揉额头,却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手掌覆上了她的额头。



    



    魏卿从背后拥住了她。



    



    “笨蛋,没有我你要怎么办?”



    



    罢了罢了,如果不是被当成她的将军,她也不会这么缠着他。



    



    而他也的确需要这份温暖。



    



    等她找到她的将军的时候,他再考虑自己吧。



    



    云未昭忽然转过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呜,魏哥哥,昭儿不想和你分开。”



    



    云未昭抱着他,在他耳边哭诉着:“昭儿以后不打扰你了,你偶尔来博物馆看看我,不要让我彻底见不到你了好不好?”



    



    “自己一个人在瞎想些什么。”魏卿好气又好笑地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无奈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不见你,和你分开了?”



    



    “就,就穿,穿衣服的时候,你很介意。我以为自己,越界了,不该向你提出要求。”



    



    这是什么脑回路?魏卿觉得自己被这个两千岁的小姑娘彻底打败了。



    



    “昭儿,你认真听我说。”



    



    魏卿伸手擦干她脸上的泪,郑重道:“你和万将军曾经是恋人,这样的事或许很常见。但,我们之间并不是恋人的关系,为了你的名节,我不能去帮你做这样的事。”



    



    “可,可魏哥哥你就是将军啊。”



    



    云未昭委屈道。



    



    “就算真如你所说,我是将军的转世。但你也应该清楚,轮回往生前人人都要饮一杯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如今的我,是魏卿,我们过去所有的事,我全部,全部都不记得了。”